森山市集策展人Cloudia:“思考藝術的形式,然後創造親近”

台南臨床心理師/『森山市集』策展人/《白陶治作》陶藝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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森山市集主題照

如果你也是森山市集的愛好者,那麼你一定熟悉其中的策展人Cloudia,專注於人類情緒的臨床心理師,同時招集、策展、做陶、寫字、接案、聽各種案例,解決問題的高效率,給我極深刻的印象。在她身上,我看到了成為你自己的力量,也驗證了我一直以來的觀點: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,做到極致,就是成就

作為一名專業的心理師,她的強項涉及遊戲治療、正向親子教養、壓力調適和兒童青少年心理衡鑑,從身體到認知再到情緒健康,能耐心充分地與人溝通,尊重且培養獨特性。

在做陶的身份上,你可以看到Cloudia充滿想法、藉著金工的光芒,設計溫潤的陶土耳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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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loudia的陶作品 器具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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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loudia的陶作品 耳環篇

策展時的她,拋開理論、抛開限制、抛開所有的慣性思考,換一個全新的自己去做企劃,使我們去摸、去嘗、去聽、去感受獨一無二的森山市集。

也會發現,除了有一份喜歡的職業,在自由的時間找到喜歡的事、獲取快樂的生活,有多麼吸引人。


Cloudia,究竟是什麼原因,讓你在大學時,從美術系轉念陌生的心理系?

我必須說,我一直沒有完全離開藝術,只有是否在專職班接受教育的差別。

從小我就知道美術可以讓我得到成就感和快樂,所以我學了非常多的相關課程,不只是一般的畫畫,有西畫、國畫,黏土,還有書法,就畫畫來說,我有一股蠢蠢欲動的能量,一但發現有可以畫的東西,就忍不住要亂塗亂畫,或者可以動手操作的遊戲,就自己拼湊起來,以前家裡有訂小牛頓,內頁都有小勞作單元,就特別喜歡玩。

我記憶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沈浸在藝術之中:每天各種創作,參與繪畫比賽,和老師們切磋學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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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作時的Cloudia

但是高中我卻陷入了極度的迷茫與恐慌,滿腦子都在想:我究竟在畫什麼、想畫什麼?畫畫這件事對我有意義嗎?我要如何把美術這條路走下去?就在擔憂到幾乎無法學習之時,我問了自己一個問題:如果繼續讀藝術相關學校,當然可以練習各種藝術媒材和技巧,但有形體沒有靈魂的作品,能讓我自己感動嗎?

答案就出現了———我不想只是個『畫匠』。

“這是我轉念心理系的理由:真正探索自己,挖掘自己的慾望和價值,去找到自己的生命力量與作品相連的那個靈魂。”

那個靈魂,是電影經常會展示的從畫作去推測一個人的真實內在?

對。從畫作推測一個人的心理狀態真的是非常有趣且真實可行的。在空白的畫面中,你用什麼顏色、造型、大小和位置畫下內容,都可以是一個人的內在性格、情緒的投射,或大腦能力的反應,這反而是我從事臨床心理工作後才更能細緻去推敲的。在還沒接觸心理學之前,頂多會被畫作的情緒張力震懾,但多半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無以名狀感受。

迷茫期發生了什麼事?

那段期間我學了書法,我的老師除了教技巧,更教我們分析自己。他總是要我們紀錄第一時間的感動,無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,讓你重新有情緒的…都可以,而且回家還要靜心冥想。那時候心裡一直有疑惑,寫這個跟書法有什麼關係啊?然後常常忘了記錄,上課前才隨手寫下當下閃過的念頭或畫個窗景之類的。

近幾年,我回溯以前的紀錄,其實都跟書法無關,為的其實是自己本身,

“紀錄是專注當下和省思的一種過程,長期紀錄自己,就能逐漸瞭解自己,知道自己對什麼東西有知覺、看到什麼畫面會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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策展時的Cloudia

是什麼讓你著迷心理系?

近幾年是心理學的年代,大家開始願意帶入更多意識去探索自己,也不會排斥去身心科。然後,我就慢慢地發現到,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其中總會有一個點會觸碰到我們自己,那個點可能是分離、是愛、是恨,可能會讓我們恐懼、激動、害怕的,各式各樣的,這一點讓我對臨床心理很著迷,不只是對故事很著迷,應該說是對自己能療癒他人很著迷。

給你印象深刻的案例是?

我目前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一個被所有家人拋棄的8歲孩子的案例,我很難過孩子被拋棄這件事,但我們能做的只有陪伴,用一些遊戲和互動,讓他能夠對生活和人產生一些些安全感,能夠有更多笑容,不用“討好型人格”的心態去交朋友,這樣他的生命才能注入最真實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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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床工作時的Cloudia

就過去現在來說,臨床心理師的門檻和入取率有差別嗎?

有。當時臨床心理研究所的入取率只有4-6%,非常難考。這幾年社會動盪大、天災人禍和疫情離我們很近,所以臨床心理學組的研究所變多了,入取率有較高。目前來說,臨床心理師國考的門檻,得讀臨床心理研究所和1年的實習經驗,總共要在3年內完成學分、論文和實習。

心理師的平均收入如何?

主要分成穩定有限的醫事人員薪資和自由無限的坊間治療所。舉凡神經科、內科、小兒科、復健科、安寧病房,近年受重視的長照都是臨床心理師可以介入的領域。

相比在醫療體系內工作,接案性質的治療所收入可以相當豐厚,除了自費,同時也能在企業界進行講座或員工諮商,其實領域非常廣,只要是有人的世界,甚至設計,都跟心理絕對相關。

“心理”是自己和自己的鬥爭,必須揭開最底層的一面,有黑暗、有光明,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⋯你如何讓對方敞開心房?

心理咨詢不光是聽和說,碰到一些不願意開口的個案,就會用非語言的方式讓他打開心房,然後再幫他跳出來。

你不能逼對方“你要說,我才知道你在想什麼啊。

”你得這樣做———給他一些不感到威脅的投射性測驗,有點像是看圖片說故事,像是羅夏克投射墨漬測驗、主題統覺測驗,或是班達完型測驗。心理咨詢能做的是一種引導和啟發,以不針對痛點的方式,在測驗中投射身心狀態,幫他看清自己的一些內在,使他的認知和行為能夠達成一致,這是心理師最有意思的地方。

“在未來,心理學絕對是每個人生命歷程的必修,每個人都要有自己專屬的臨床心理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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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對陶藝的熱情?

製陶是一件非常讓我熱衷的事情。國小讀美術班的時候,第一次燒出一只自己喜歡的盤子,讓我對做陶的驚喜感給增強,總有種carving的癮頭在心裡隱隱作祟,後來一直沒機會再觸碰土。直到3年前,真的是很因緣際會,在網路上看到台南新開一家有質感的陶藝工作室,便鼓起勇氣報名,開始做陶之路。

哪些陶藝家啟發了你的生活方式?

我是非常喜歡做菜的人,就我個人而言,我喜歡使用自己做的陶器皿盛裝自己做的料理,為生活帶來具體溫度的陶藝家。所以像是大谷哲也(Momoko Otani)和大谷桃子(Tetsuya Otani)這樣的日本信樂陶藝家給了我很大的啟發。我認為他們家的廚房,處處都是溫度,滿滿都是自己製作的杯盤碗,這是一種生活上的滿足感。

每次出國,我也都會特地找看看當地有沒有做陶瓷的聚落、或尋找當地特產的陶瓷器皿,帶回家收藏。記得有次跟朋友們當背包客到土耳其旅行,無論如何都堅持拉著大家到當地有名的陶瓷小鎮Avanos去體驗腳動拉胚、買了一堆手繪陶盤,再用背包扛回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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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loudia在土耳其陶瓷小鎮Avanos的腳動力拉胚

陶作結合黃銅的創意是在什麼情況下發生的?

有一年母親節,我在和朋友討論送禮,我從小又很愛搜集耳環,討論結果就是,拿朋友擅長的金工和我擅長的陶做結合,小白花系列是這樣開始出來的,還有根據穿戴去思考不同戴法的“銅環結合陶針”、或者是有些人認為的銅都比較銳利,所以有一款是特別互補性質的設計,目前都還在摸索更喜歡的樣式。

看更多的陶作品(金工結合陶作、器皿、餐具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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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環(銅環結合陶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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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環(黃銅與陶習作)

是否考慮過專心沈浸在製陶的世界?

創作這件事情,是需要更多的生命經驗,你要在生活上,對各種事情感到好奇和興趣,對什麼事情都覺得好玩、新鮮,你做出來的東西才是有靈魂與養分的。就像接觸心理個案、策展的經驗與人脈。所以我倒是沒有想過一輩子只做陶這一件事。

“人可以在不同階段去嘗試一些全新的事情,給自己一些挑戰,也是一種很好玩的生活方式。”

不過,開工作室會是長期計畫,因為需要有一個對外空間,建立自己跟世界溝通的能量,才可以激發創作靈感、延續創作的機會。也會更認真經營陶的品牌,加入心理學的元素,創作更多能觸動到對方內心的作品。就像前陣子受邀參與一個非常美的建案,我以心理衡鑑的方式了解屋主,再融入心理學的理論為他們設計專屬壁飾,讓人的情緒念頭都可以傾倒投射在作品上,我還蠻喜歡這種可以與人共鳴的創作方式。

你是怎麼成為森山市集的策展人?這可能很多人都好奇。

我在陶藝工作室時,就非常期待能有機會推廣陶藝,或幫工作室做更多有趣的開發,甚至還為此去上政府為中小企業開的課程。有一天,謝宅小五哥跟我提到觀光局有個秋冬集客活動可以試試,我便找了工作室夥伴,與小五哥合作,想要一起辦場跟別的市集不一樣,要藝術性質夠高,有精彩和巨大的形象,就像亞維儂藝術節的市集!

藝術性質高為定位,需要具備哪些條件?

藝術性質高不代表只能有藝術家參與,這樣大家可以逛美術館或藝廊即可。

“對我而言,藝術性質高,也要親和性高,能夠讓人靠近,不分主辦、攤主和參與者,彼此都很重要,大家一起感受生活美學,才是真正的藝術。”

森山市集的首場活動兩天內達到了十萬人次,你們做了什麼?

其實,第一屆的森山從接案到執行時間非常短促,但我們非常堅持入駐的品牌皆用邀請制(有陶藝家、心理師、建築師、老房子文化工作者等等)一個個親自挑選,全面性地策劃。當時的初衷是『思考藝術的形式,然後創造親近』,於是戶外、市集的形式是最直接的,地點得有台南文化和藝術來與人親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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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年台南新蓋好一座美術館,是由普立茲獎得主建築師阪茂所設計,不過民眾其實不大知道要怎麼『逛』這座美術館,因此我們選擇從民眾最少接觸到,但卻最有歷史意義且美的美術館後方林區為主領域,以策展方式,帶大家爬一座『美術館』。

那陣子,我們每天邀請品牌場勘討論,量身發想在森山裡的各種品牌模樣,只期待願意接受挑戰、抗壓高的藝術家或品牌的主理人們,不再單純擺放作品而已,可以一起激發想像,一起做出夠狂的展,讓品牌被看見。

台灣市集未來可以辦到亞維儂藝術節那樣的規模嗎?

我自己非常期待,台灣有很多厲害的策展人,也有足夠開放的藝術活動,但是如果只有靠台灣藝術家會很吃力,多樣性也顯得不足。

不過森山市集不是以亞維儂藝術節為雛形發想,我們思考的是讓更多人去期待在台灣看一場充滿實驗、不計成本的秀。每一場幾乎花上一年的時間醞釀和調整,強調走出場域、走進人群,梳理文化脈絡,串連城市地景與藝術的互動對話,讓人們想到台南,也想到森山市集,來台灣,就想來森山市集,期待讓森山市集變成是國際性的藝術市集活動

正職心理師、兼陶藝家和策展人,你是如何管理自己的時間?

“當工作成為一件讓你感到幸福的事情,你會很自然地把它融入到生活中的每時每刻——而我選的每一份工作,臨床心理師、市集策展人、做陶都是我真的熱愛的事情。”

在同樣熱愛的條件下,我會刻意將時間分為四分,這有點像『442時間管理法』,每週工作42小時(臨床心理師)、睡覺42小時、個人時間42小時(做陶)、自我開發時間42小時(策展和閱讀),當然我不是完全都用這樣的時數切割,但也大致善用了每一個5分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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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loudia的陶作品 花器篇

平常日,正職臨床心理師工作8小時(8:00-17:00),認真聆聽個案的故事和對話,同時處理滿滿臨床行政業務。下班後立刻飛奔到陶藝工作室或家裡做陶至少3-4小時(17:20-21:00)。策展工作,我則會利用白天午休空檔吃飯開會討論,下班時做陶空檔回覆訊息,接著晚上21:00-1:00間都是處理市集召集、策展企劃的工作,剛好品牌主理人們也常是這時間才有空回覆,幾乎是凌晨1點才睡。

我一直在講一句話,一輩子如果只做一件事,那不是太無聊了嗎?我們可以專精一個主要技能,然後把自由的時間放在自己最不後悔的選擇上,這樣的生活,很有意思啊。